——余秋雨
東坡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讀呢首詞，總會令我諗起魯迅嘅句子：
凡有一人的主張，得了贊和，是促其前進的，得了反對，是促其奮斗的，獨有叫喊於生人中，而生人並無反應，既非贊同，也無反對，如置身毫無邊際的荒原，無可措手的了，這是怎樣的悲哀呵，我於是以我所感到者為寂寞。
東坡初到黃州，居住係定慧院
身邊嘅朋友四散，人生到了最冷落嘅時節
昔日文人名士嘅一呼百應，只餘下蕭索寒風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漏斷：漏，古人計時嘅漏壺，代指深夜
幽人：幽居之人，即隱居
上半片以景抒情，深刻咁繪畫東坡寂寞嘅心境
東坡深夜無眠，係陌生嘅定慧院散步
「缺月」、「疏桐」，以「掛」作連繫
其實詞人嘅孤苦之心何嘗唔係掛連係以上景物呢？
因此當計時結束，一切嘅聲音都消散
東坡說「人初靜」，靜嘅唔止係他人，亦都係講緊自己
當除去外界所有嘅干擾，東坡先能夠不再懼怕
心靈回歸平靜，先再有心情細看眼前景物
「幽人」嘅出現，可以推斷係東坡自喻
但係一個「誰」字，似乎又令呢首詞增加唔同嘅解讀
東坡係到問：
邊個見到我孤獨往來嘅身影呢？
我地不妨代入東坡初貶黃州嘅心態想像
「誰」，會唔會係講緊以前關注東坡嘅人呢？
東坡係咪係到向世界問緊，你地係咪已經唔再睇到我啦？
「獨往來」，東坡意識到昔日熟稔嘅世界一去不復返
由此生出「縹緲孤鴻影」之奇句，係一個超遠嘅鏡頭
孤單嘅鴻鳥，似乎係比起「幽人」更遠嘅地方
係「縹緲」嘅模糊不清嘅景物，再細心注視都係睇得唔清楚
由昔日熟稔嘅世界脫落，走向獨單陌生嘅次元
一切都係不能確定，真係「孤鴻」？
或者只係一個「影」子罷了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省：知曉
下半片進一步刻劃詞人走入陌生世界嘅心境
「驚起」打破靜夜獨處嘅無聲狀態
東坡當然仲未可以忘懷昔日種種嘅熱鬧歡樂啦
難免會「回頭」，但滿目皆是「恨」
東坡嘅悔恨不滿，緊係無人知曉啦
對朝中小人對烏臺詩案，佢根本唔可以再講半句呀！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呢一句都算係東坡詞入面嘅名句
東坡係到已經走入「縹緲孤鴻影」陌生嘅遠方
因此詞人以「鳥」自況，呢到嘅「不肯」唔係自願
而係「揀盡寒枝」仍然無一合適
其實呢首詞最後一句有兩個版本：
1.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2.揀盡寒枝不肯棲，楓落吳江冷
直白嘅「寂寞」，含蓄嘅「楓落」，各有妙處
同樣以景作結，彷彿係東坡仍然仲未適應遠方嘅冷清
世人常稱東坡豁達，但卻不知東坡之能如此，必先經過一大困境
而呢首詞，不妨視作東坡一生一大轉折嘅心境呈現
另外亦都可以問吓自己：
兩個版本，你又鍾意邊一句結尾呢？
高質討論：
好仔的肥假
本來無乜人（人初靜）
後來得番幽人
再跟住得返佢同隻「孤鴻」
(夜媽媽 而且係缺月而唔係明月
佢點知果隻係孤鴻先???
)去到下片
既係寫人又係寫隻雀
兩者合二為一
「揀盡寒枝不肯棲」呢句以鳥自況之餘——最正係真係表現出詞人無奈中都仍然串串地既心聲
最尾人同雀都無晒
無論果句係「寂寞沙洲冷」又好
「楓落吳江冷」又好
都變左得返片風景
不過
沙洲既寒冷可以係真
但寂寞一定係詞人自己既寄託或感受
至於楓落吳江冷
呢句純粹寫景
正如探長所講
真係好有回味既空間
Rubbishbin1000
寂寞沙洲冷
先補充一啲上網查到既資料，寂寞唔一定解心境
例如楚辭所謂「巡陸夷之曲衍兮，幽空虛以寂寞」，王逸注為「無人聲也」
本身覺得寂寞指向既係心境，但諗唔倒重有呢個意思
但無論如何，最後一句寂寞比楓落好
其一在於，整首詞，全部都係講寂寞
但先講楓落好處同壞處
其實都好直接
楓落，即煙雨飄零、草木黃落
表示遲暮、表示孤獨
因為以景物描寫，容易令人意會，觸景生情
簡單幾個例子
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漢武帝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魏文帝所謂「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相信巴打都睇到，草木搖落，大多表現為一種「孤獨」既心境
更多既係遲暮，亦有淒惻既感覺
呢種並唔係正面、積極既
舉多幾個例子
落英繽紛，屈原〈離騷〉所謂「攬木根以結茝兮，貫薜荔之落蕊」，「落」喺呢度，重要在其「潔」
所謂「落紅本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表現既意象其實係正面、積極
但「楓落」比較難令人留意到呢樣野
揀盡寒枝不肯棲，楓落吳江冷
表現出，作者孤傲，所以落得如此下場
因為楓落係景，比起寂寞會略為間接
表現出淒惻既感覺
所以感覺上「好似」表現得更好
但實際唔算好
缺點在於連接唔強，感情亦唔太呼應得到
分析寂寞之前，先睇下整首詞講咗D乜
缺月、靜、幽人、獨、縹緲、孤鴻
無人、寒枝、寂寞(楓落)
月有陰晴圓缺
所謂夜靜春生空
所謂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所謂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所謂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幽人，表示孤獨之人，其實，係孤傲
獨、縹緲、孤鴻，例子多不勝數
可體現為萬里雲羅一雁飛，又所謂既「李陵之雙鳧永去，蘇武之一雁空飛」
不過基本上用返蘇軾既作品和子由澠池懷舊就得
表現為寂寞、「無痕跡」，鴻又有另一意思
即所謂燕雀不知鴻鵠之志
無人唔講
寒枝句，獨棲寒枝，意象其實好早已經有
莊子逍遙遊話
「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先去理解呢句，即係好似鷦鷯喺林中築巢，所用不過數枝樹枝
表示既，係「知足」，「知止」(當然唔一定喇)
不過引出既係咩呢?
「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
左思詠史八首「巢林棲一枝，可為達士模」
杜甫所謂「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棲息一枝安」
呢種意象，最終表示既係「隱居」、「退隱」
當然大家都見到蘇軾反用呢個意象，講明自己唔肯咁樣
你估佢係咪真係揀盡呢?
所以佢寂寞，寂寞無人見
「古來聖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寂寞，表現出自己孤寂既心境之餘，其實都表現出自己既傲氣
我唔肯好似D達士咁，所以寂寞
配合返初頭所引，寂寞不單止講情，重講景，重將成首詞一次過概括哂
所有「意象」全部都指向寂寞
你突然講句楓落吳江冷，係咪好九唔搭八呢
杜甫秋興既「魚龍寂寞秋江冷，故國平居有所思」
又係咪好九唔搭八呢
我講既野，又係咪好九唔搭八呢
我想拋返個問題出來
楓落，又能否表現呢種意象呢?
大家可以從「喬木生雲氣，訪中興，英雄陳跡」去諗
所以，我講既野確實好九唔搭八
大家繼續
先補充一啲上網查到既資料，寂寞唔一定解心境
例如楚辭所謂「巡陸夷之曲衍兮，幽空虛以寂寞」，王逸注為「無人聲也」
本身覺得寂寞指向既係心境，但諗唔倒重有呢個意思
但無論如何，最後一句寂寞比楓落好
其一在於，整首詞，全部都係講寂寞
但先講楓落好處同壞處
其實都好直接
楓落，即煙雨飄零、草木黃落
表示遲暮、表示孤獨
因為以景物描寫，容易令人意會，觸景生情
簡單幾個例子
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漢武帝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魏文帝所謂「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相信巴打都睇到，草木搖落，大多表現為一種「孤獨」既心境
更多既係遲暮，亦有淒惻既感覺
呢種並唔係正面、積極既
舉多幾個例子
落英繽紛，屈原〈離騷〉所謂「攬木根以結茝兮，貫薜荔之落蕊」，「落」喺呢度，重要在其「潔」
所謂「落紅本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表現既意象其實係正面、積極
但「楓落」比較難令人留意到呢樣野
揀盡寒枝不肯棲，楓落吳江冷
表現出，作者孤傲，所以落得如此下場
因為楓落係景，比起寂寞會略為間接
表現出淒惻既感覺
所以感覺上「好似」表現得更好
但實際唔算好
缺點在於連接唔強，感情亦唔太呼應得到
分析寂寞之前，先睇下整首詞講咗D乜
缺月、靜、幽人、獨、縹緲、孤鴻
無人、寒枝、寂寞(楓落)
月有陰晴圓缺
所謂夜靜春生空
所謂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所謂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所謂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幽人，表示孤獨之人，其實，係孤傲
獨、縹緲、孤鴻，例子多不勝數
可體現為萬里雲羅一雁飛，又所謂既「李陵之雙鳧永去，蘇武之一雁空飛」
不過基本上用返蘇軾既作品和子由澠池懷舊就得
表現為寂寞、「無痕跡」，鴻又有另一意思
即所謂燕雀不知鴻鵠之志
無人唔講
寒枝句，獨棲寒枝，意象其實好早已經有
莊子逍遙遊話
「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先去理解呢句，即係好似鷦鷯喺林中築巢，所用不過數枝樹枝
表示既，係「知足」，「知止」(當然唔一定喇)
不過引出既係咩呢?
「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
左思詠史八首「巢林棲一枝，可為達士模」
杜甫所謂「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棲息一枝安」
呢種意象，最終表示既係「隱居」、「退隱」
當然大家都見到蘇軾反用呢個意象，講明自己唔肯咁樣
你估佢係咪真係揀盡呢?
所以佢寂寞，寂寞無人見
「古來聖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寂寞，表現出自己孤寂既心境之餘，其實都表現出自己既傲氣
我唔肯好似D達士咁，所以寂寞
配合返初頭所引，寂寞不單止講情，重講景，重將成首詞一次過概括哂
所有「意象」全部都指向寂寞
你突然講句楓落吳江冷，係咪好九唔搭八呢
杜甫秋興既「魚龍寂寞秋江冷，故國平居有所思」
又係咪好九唔搭八呢
我講既野，又係咪好九唔搭八呢
我想拋返個問題出來
楓落，又能否表現呢種意象呢?
大家可以從「喬木生雲氣，訪中興，英雄陳跡」去諗
所以，我講既野確實好九唔搭八
大家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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