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1, 2017

[古典文學入門(四)ep.14]鵝湖寺之會:豪邁熱血的友情! 讀辛稼軒賀新郎(同甫見和再用韻答之)

陳同甫與稼軒為友,其人才相若,詞亦相似。
——劉熙《藝概》


辛稼軒、陳亮嘅友誼
一直都係文人之間嘅佳話 
自古有言,文人相輕
但佢地嘅友誼,係呢種講法嘅反例

陳亮係好有才學嘅士人
但佢成世仔,都未正式做過官 
考試失敗,上書皇帝都唔被起用
六達帝廷,上恢復中原之策;兩譏宰相,無輔佐上聖之能。
好大原因因為陳亮同辛一樣,都係主戰派
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
稼軒同陳亮當然係志氣相投啦! 

稼軒罷居隱居帶湖無耐
老友陳亮就黎搵佢傾計,吹吓北伐之事
佢地共遊鵝湖,史稱鵝湖之會 
鵝湖之會有兩次
第一次係朱熹、陸九淵
呢場係學術辯論,拗足三日
第二次係稼軒、陳亮
玩足十日,純係文學家遊山玩水 


稼軒 賀新郎(把酒長亭說)小序

陳同甫自東陽來過余,留十日。與之同游鵝湖,且會朱晦庵於紫溪,不至,飄然東歸。既別之明日,余意中殊戀戀,復欲追路。至鷺鷥林,則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獨飲方村,悵然久之,頗恨挽留之正是遂也。夜半投宿吳氏泉湖四望樓,聞鄰笛悲甚,為賦《賀新郎》以見意。又五日,同甫書來索詞,心所同然者如此,可發千里一笑。

稼軒、陳亮同游鵝湖
本身約埋朱熹係紫溪相會,但佢無黎
離別之時,稼軒依依不捨 
仲想追返陳亮轉頭
可惜積雪太深啦,追唔返男朋友 
訓覺聽到人地吹笛,勾起思念
寫下一首詞作
五日之後居然陳亮寫信叫佢寫返首詞
真係心有靈犀一點通呀! 

憩鵝湖之清陰,酌瓢泉而共飲。長歌相答,極論世事。
呢次聚會,引出五首詞作
第一首稼軒先寫
第二首陳亮回應稼軒
第三首稼軒又寫比陳亮
第四、五首都係陳亮寫比稼軒
為中國詞史一大美事盛事 



辛稼軒 賀新郎(同甫見和再用韻答之)


老大那堪說。似而今、元龍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笑富貴千鈞如發。硬語盤空誰來聽?記當時、只有西窗月。重進酒,換鳴瑟。


元龍:三國陳登之字,以天下為己任留名青史
孟公:西漢西遵之字,好飲酒、交友


五首作品,我地講第三首
佢地五首都用同一詞牌,同一韻腳
呢五首詞甚至連寫作套路都非常接近 
例如會用人名、典故開頭比喻彼此
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
稼軒第一首就話陳亮可比陶淵明
陶淵明高潔嘅形象,呢個當然係讚美啦 

上半片高歌二人豪邁嘅友情
我地兩個都年紀唔細啦
但似乎無留下咩功業值得講
不過我地至少一直以天下為己任
又熱衷飲酒吹水
真係臭味相投,非常麻甩 

「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
呢句稼軒寫得一絕
此病當然唔係話生理嘅病
而係講緊小人中傷,忠而受謗之病 
稼軒初嘗隱居,陳亮隨即到來
令稼軒有如飛雪不絕寒冷之悉愁緒
全部都因陳亮嘅高歌暢飲而驚散!
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笑富貴千鈞如發。硬語盤空誰來聽?」
稼軒、陳亮,既有共同志向
自然唔會當富貴榮華係一件事啦!
有人當名利係千鈞之重
佢地笑看名利如一髮之輕
硬語盤空,出自韓愈:
橫空盤硬語,妥貼力排奡
呢種硬而有力嘅語言
呢種與世不容嘅主張
又有邊個黎聽呢? 

此一設問,引出下句
稼軒經過咁多事,自然心知無人來聽
唯一例外,陳亮
因此稼軒心中浮現嘅情景
除你我二人,只得月光從西窗透入
只得高潔明亮嘅月光願意傾聽
再飲一杯酒,再彈一首曲
寂寞人生,人生寂寞


事無兩樣人心別。問渠儂:神州畢竟,幾番離合?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正目斷關河路絕。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渠儂:吳語對他人嘅叫法


下半片直述家國之激情
人間百事,係有對錯之分
但因為人嘅主觀而令對錯混淆不分
呢邊稼軒緊係串緊主和派啦! 

問你地:
神州大陸嘅歷史
已經經歷幾多次嘅分分合合? 
而家你地將汗血寶馬用黎拉鹽車
可以日行千里嘅人才到死都無發揮 
呢邊當然係講緊稼軒、陳亮嘅不遇
亦係中國士人「士不遇」嘅文化命限

呢種不遇,更加係家國敗亡嘅預言
「正目斷關河路絕」
你地呢班當權者正垃圾
係到眼送緊家國嘅未來
回歸中原故土嘅關河阻斷
回歸中原故土嘅道路隔絕
你地到底見唔見到? 

「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
呢邊稼軒同陳亮表白:
係如此困境之中,我最憐惜嘅係你 
《晉書.祖逖傳》:
「與司空劉琨均為司州主簿,情好綢繆,共被同寢。中夜聞荒雞鳴,蹴琨覺曰︰『此非惡聲也。』因起舞。」
中宵舞,即指聞雞起舞,志向遠大
陳亮係仕途、人生遠比稼軒不幸
一生從未當官,受重用前隨即病亡
窮到連幫自己老母搞莽禮都無錢
兩次因事入獄,差少少命都無埋 
而係稼軒眼中,陳亮正係汗血千里馬
不論才情、學識、志向都唔比佢差

稼軒最欣賞陳亮成日講:
為國報效之心,到死都唔會改變
男人為理想、為志向之堅持
就係鐵咁堅硬,終生不改
「男兒到死心如鐵」,乃宋詞名句 

《論衡 ·談天篇》載:
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絕。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天不足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足東南故百川注焉。
古有女媧補天裂,挽救世界於危難
稼軒以神話為喻
正因南宋亦係危急存亡之際 
「看試手,補天裂」
經綸之手,治國良才
且看我地點樣一補家國之天裂!

稼軒、陳亮,友情留名千古
兩塊硬鐵交響出詞史豪邁嘅高歌 
身處不受重用嘅時代
卻不至沉淪於悲哀,不能自拔
依然充滿男人嘅激情
真係頂天立地男子漢,好鬼MAN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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