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September 18, 2017

[古典文學入門(四)ep.22]瓢泉時期:淡泊中的狂放之詞 細讀辛稼軒賀新郎( 邑中園亭,僕皆為賦此詞。一日,獨坐停雲,水聲山色,競來相娛,意溪山欲援例者,逐作數語,庶幾彷彿淵明思親友之意云。)

瓢泉,在縣東二十五里,泉為辛棄疾所得,因而名之。其一規圓如臼,其一規直若瓢。周圍皆石徑,廣四尺許,水從半山噴下,流入臼中,而後入瓢,其水澄可鑑。
——《鉛山縣志》



稼軒 賀新郎(邑中園亭,僕皆為賦此詞。一日,獨坐停雲,水聲山色,競來相娛,意溪山欲援例者,逐作數語,庶幾彷彿淵明思親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沈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
子。 

稼軒出仕同隱居
係長長嘅歷史文字記載都幾複雜
我地暫時可以簡化成咁理解: 
少年>回歸南宋>投閒置散>隱居帶湖>出仕>隱居瓢泉>出仕>隱居瓢泉至死
我地大致都講過隱居帶湖嘅日子
十年帶湖,五十二歲又再出仕 

以稼軒嘅諗法、性格
大家唔難想像,稼軒又被彈劾罷官
本身都係返去帶湖隱居
但不幸失火,成個豪宅別墅無哂 
於是去另一到嘅豪宅別墅
瓢泉之名,乃稼軒取自《論語》: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稼軒嘅「陋巷」當然係好豪華啦 
係呢段瓢泉隱居時期,出仕再受挫敗
佢嘅報國之心,亦都無以前咁濃烈啦



稼軒 賀新郎(邑中園亭,僕皆為賦此詞。一日,獨坐停雲,水聲山色,競來相娛,意溪山欲援例者,逐作數語,庶幾彷彿淵明思親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嫵媚:可愛貌


詞題之「停雲」
即係稼軒係瓢泉所建嘅停雲堂 
每到瓢泉嘅園亭,詞人都會寫返首詞
詞人「獨坐」停雲堂,正係園亭之一
幻想自然美景同緊自己對話,故寫下此詞
自覺有幾分陶淵明詩中思親友之意
稼軒視大自然為親友,與之對話 

上半片抒發年華老去之情
淡泊中有幾分寂寞
《論語·述而》:
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起首之引用,孔子不復夢周公之悲哀
好深刻揭示稼軒對朝野嘅失望
大抵係稼軒不復夢北伐之事吧! 

「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餘幾」
稼軒一生交友眾多
呢邊講嘅,或者係朋友老亡嘅寂寞
知音太少,死餘返幾個
好似朱熹、陳亮、洪邁都唔係到啦 

酒亦關人何事,正自能不爾,誰遣白衣來。醉把西風扇,隨處障塵埃。

「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
稼軒年老,似乎開始無咁執著
反正都就死啦,仲咁固執做咩呢?
人間萬事,如今只好一笑置之 



近來何處,有吾愁,何處還知吾樂?一點淒涼千古意,獨倚西風寥廓。

「問何物、能令公喜?」
稼軒自問:
又有咩事物,可以令我開心呢?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對比昔日之自問自答
而家真係能夠感受大自然嘅樂趣 
呢一句亦係宋詞名句,好出名
物我之間,係互動嘅生命關係

高聲誰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情與貌,略相似」
嫵媚唔止講外貌,更係講情韻
我觀物,物顯我
兩者係平等咁欣賞彼此
呢一種深情,引出詞人之奇想
物我互生,感通有情眾生 

呢種感受,稼軒老年感受特別深刻
知音逝去,理想無望
朝野昏君,國家將亡
除大自然外,再無事物令人喜悅
潛藏孤寂、蕭索嘅心情



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沈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江左:江東
濁醪:濁酒

下半片拈出陶淵明〈停雲〉
〈停雲〉四首,有思念親友、隱居閒樂、關懷世亂之情
上半片已經表達前兩者之感受
下半片則入稼軒老年對人世嘅關心 

「一尊搔首東窗裡」
描繪陶淵明寫罷〈停雲〉嘅喜悅之情
「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
稼軒建停雲堂,表達對陶淵明嘅敬佩
而對〈停雲〉四首,都好鍾情 

今日復何日,黃菊為誰開?淵明謾愛重九,胸次正崔嵬。

「江左沈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
昔日東晉果堆追求功名嘅士人
又點會明白陶淵明飲酒田園嘅高潔?
田園,係對朝野嘅反抗 

須信此翁未死,到如今凜然生氣。吾儕心事,古今長在,高山流水。

「回首叫、雲飛風起」
稼軒老年回首,亦如陶淵明回首
昔日為家國,都曾經付出無數血汗
少年起義,斬奸人於萬軍之中
然而一切已成過去,只能「回首叫」!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
稼軒寫此詞時,大概已經六十歲
距離病死,只係得返八年
人生末路,英雄本色依然不改 
上言青山,講與自然之交感
下說古人,抒發歷史之懷抱
以上兩者都係稼軒生命極為重要嘅方面
可以連繫曾經講過嘅詞作

岳珂《桯史 ·卷三》記:
辛棄疾每逢宴客,必命侍姬歌其所作。特好歌《賀新郎》一詞,自誦其警句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每至此,輒拊髀自笑,顧問坐客何如。

稼軒富有歷史懷抱,成日引典故
因此,佢確可以話係見盡古人
但係詞人敬佩嘅古人,好似陶淵明咁
卻無機會見識到稼軒嘅狂放 
人生盡頭,除卻自然,只餘古人
然而古人已逝,唔會知道今人嘅存在
對稼軒黎講,係幾咁寂寞呀! 

因此最後再引《論語》,上連起首
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
稼軒之二三子,除逝世嘅友人
或者更係講緊同歷史古人嘅感通
正係呢首詞主題嘅「思親友」
而所表達老年複雜嘅心境
又點止呢三個字?
呢首詞,值得大家一讀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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