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October 8, 2017

[古典文學入門(四)ep.29]離歌別曲:通透人生的警句 誦讀辛稼軒鷓鴣天(送人)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無嫌猜。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昭王白骨縈爛草,誰人更掃黃金台。行路難,歸去來。
——李白



稼軒 鷓鴣天(送人)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我地讀古典文學嘅作品
其實好多時候,好難明確創作時空 
始終古代嘅史料唔多
唔通古人知道成千年之後有人要研究佢咩
因此唔少作品,例如稼軒呢首詞作
係唔知佢到底係咩地方咩時間寫 

既然唔知,無確實證據
我地唔需要好似老一輩咁強加落去
生安白造,又點係好嘅方法呢? 
對作者嘅了解,對詞作嘅分析
一樣可以有效咁解讀作品

係詮釋學黎講
追求作者原意,盡力還原
係現代已經唔再足夠
因為我地作為現代讀者
有更多開放、多元嘅詮釋空間 



稼軒 鷓鴣天(送人)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詞題:送人
但我地唔知竹所送何人
因此題目給我地嘅「定向理解」
就只係知道呢首係送別詞
送別,離情,感傷
大抵係呢種作品嘅主流寫法 

上半片寫送別之情,以景現情
王維《送元二使安西》: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此詩入樂之後變成「陽關曲」
古人借此作為離別嘅代名詞 
古詩十九首其一之行行重行行: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即係話要好好食飯,保重身體
古人都係人,講嘢比我地想像更貼地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
由以上兩個典故去睇,就好易明啦
稼軒送別某人,唱起離歌
「淚未乾」、「且加餐」
可見呢位朋友應該係好親近嘅 
先會咁傷心,先會講平常語
朋友,你追求功名等事之外
都要好好食飯,照顧好自己
呢種咁日常嘅關心
只有好Close嘅人先會同你講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呢句睇落同前兩句斷開
實則係語言之下嘅脈絡暗連
我地會叫呢種情況做「明斷暗連」 
係語言表層嘅敘述並唔貫通
但細究篇章語脈會發現意思相連

水浮天邊,即天空與水面之交界
詞人送別朋友,友人乘船遠去
此為一實景,後面「無窮樹」乃虛景
無窮無盡,綿延不絕嘅樹林
既是「無窮」,自然係一種想像之景 
稼軒由目送嘅實景
生出想像嘅虛景,係空間嘅無限延伸
正係送君千里,不欲離別! 

再望得更遠,想像得更悲情
帶雨嘅烏雲掩埋半邊青山
呢種悲涼嘅意象,陰暗淒慘
兩句之景,都更彰顯前兩句嘅別情
前情後景,明斷暗連,係詩嘅跳躍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下半片由情中見理,發出人生警語
現今嘅恨,過去嘅恨
古往今來都唔知有幾千種悲劇
唔通只係得「離合」先令人「悲歡」? 

讀咗咁多首稼軒詞
好能夠感受稼軒係有高度嘅理性自省
往往係種種不幸、悲情嘅情景入面
稼軒都唔會只沈淪自悲自憐
反而會用理性分析呢種情況 
因此係呢首詞,詞人因「送人」而有悲情
又因悲情而開始反思,生出哲理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
離別唔係最令人傷心嘅事
「江頭」既係送別嘅實景
同時又係象徵人世間必然會面臨嘅分離
而呢一種「風波」並唔係最難頂 

最難頂嘅係「人間」種種險惡
因為現世嘅小人攻訐,先係最陰濕架 
邊似自然界嘅「風波」咁明刀明槍呢?
李白詩曰:
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
我地可以想像稼軒嘅口吻:
朋友呀!離別唔係最悲哀嘅事
你唔需要咁傷心 
一定要好好提防未來人生嘅險惡
因為世間嘅道路係好困難架!
咁多條歧路,萬望小心、珍重 

稼軒此一人生警句
成日係唔同嘅場合比人引用
因為呢句已經超越一般嘅離別之情
由理性思考,觀照人世間普遍遇到嘅情況 
亦可見出呢首詞比主流送別作品嘅唔同
多咗一重屬於稼軒嘅理趣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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