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11, 2017

[古典文學入門(四)ep.30]由情顯理:人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樂讀辛稼軒定風波(席上送范廓之遊建康)

器大者聲必宏,志高者意必遠。知夫聲與意之本原,則知歌詞之所自出。
——范開〈稼軒詞序〉


稼軒 定風波(席上送范廓之遊建康)

聽我尊前醉後歌,人生無奈別離何!但使情親千里近;須信,無情對面是山河。

寄語石頭城下水。居士,而今渾不怕風波。惜使未成鷗鳥伴。經慣,也應學得老漁蓑。


詞題:席上送范廓之遊建康
范廓之,即范開,字廓之 
范開係稼軒嘅重要門生
跟隨稼軒學習多年,情同父子
范開曾經收集稼軒嘅詞作
輯然後編,出版成書 

開久從公游,其殘膏剩馥,得所沾焉為多。因暇日裒集冥搜,才逾百首,皆親得於公者。
范開編書之外,亦執筆寫序言
一篇〈稼軒詞序〉,成為研讀稼軒詞必讀一文
故其詞之為體,如張樂洞庭之野,無首不尾,不主故常;又如春雲浮空,卷舒起滅,隨所變態,無非可觀。無他,意不在於作詞,而其氣之所充,蓄之所發,詞自不能不爾也。其間固有清而麗、婉而嫵媚,此又坡詞之所無,而公詞之所獨也。
做咗門生咁耐,自然熟知老師
成篇文對稼軒詞有整體風格嘅論述 
等我地今時今日可以由范開
呢位同一時代人嘅眼光睇稼軒詞 



稼軒 定風波(席上送范廓之遊建康)

聽我尊前醉後歌,人生無奈別離何!但使情親千里近;須信,無情對面是山河。

既然呢首詞係有特定嘅情景、對象
我地就必須想像當時嘅情況:
首先,係「席上」酒宴送別門生 
其次,稼軒係長輩,對後輩講嘢 
呢兩個特定要素,係呢首詞彰顯出黎

上半片係席上送別范開,由情顯理
稼軒歡送范開,飲飽食醉
叫范開聽佢嘅高歌,作為離別之詞
人生呀!令人無奈嘅別離呀! 
生離死別,係我地都必須面對嘅事
普通嘅詩詞可能就會繼續悲哀
但呢首詞入面嘅角色比較特別
因為稼軒既係長輩,自然唔可以咁灰啦 

「但使情親千里近;須信,無情對面是山河」
張小嫻曾經寫過,廣為流傳: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但原來早成千年嘅稼軒
一早已經用更加霸氣嘅句子
表達相近嘅意思 
呢種「情」唔係單止愛情
友情、親情、師生之情皆可
重點在於「親」之一字
兩人之間Close唔Close唔係取決距離
形體再遠,情感依舊可以親近 

王勃詩云: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秦觀詞曰: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情感存在於心靈維度
唔係物理空間可以阻絕架! 

好似我地同唔啱key嘅人傾計
真係會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 
即使呢位人兄係你面前
但同佢嘅心靈卻係好似隔住山河咁遠
無情之人,「對面」係物理空間
而心理嘅空間,彼此有如「山河」阻隔
呢種對比,先係最遙遠嘅距離
稼軒呢句真係好鬼入肉呀! 



寄語石頭城下水。居士,而今渾不怕風波。惜使未成鷗鳥伴。經慣,也應學得老漁蓑。

石頭城:六朝嘅著名古城,遺址位於現清涼山一帶

下半片轉入寫自己,兼作勸勉
稼軒要范開代為傳話
因為范開係即將到建康,開始仕途
而稼軒呢,就做稼軒居士
以過來人嘅身分勸勉范開 

「石頭城下水」,乃一隱喻
稼軒暗串緊果班仲係朝野嘅小人
係詞作之中,緊係唔可以明言啦 
不過呢,「水」就會起風波嘅
「石頭城」曾係帝王建築,喻廟堂
兩樣都係指向朝中小人愛生風波 

「居士,而今渾不怕風波」
因此稼軒先會講:
放心啦范開,我而家咩都唔怕
都係帶湖隱居做居士
仲怕呢班垃圾小人做咩? 

「惜使未成鷗鳥伴。經慣,也應學得老漁蓑」
稼軒呢邊一再強調佢淡泊名利嘅人生態度
就算未做到鷗鳥嘅同伴,忘掉一切機心
至少過咗咁耐嘅隱居年用
都已經可以學到好似老漁夫咁平淡生活 

稼軒下半片好似全部講緊自己
其實都係向門生范開展示唔同嘅人生方向 
進則仕,退則隱,本來就係一體兩面
朝野險惡,只係得少數人飛黃騰達
就算將來仕途受挫,都唔會太灰
因為老師已經展示咗咩叫老子什麼都不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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