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學入門（六）Ep.17]家國離人：喜樂參半的宴會 嘗讀李清照蝶戀花(上已召親族)

本詞是李清照晚年之作，這時她生活略為安定，已能召集親族聚會飲宴。但是，美好的春光月色，意在消愁的酒宴，並未給詞人帶來歡快，相反更勾起對故國的深沉思念和舊家難歸的惆悵。在夢中她還很熟悉汴京的道路，可以想見其記念之切，但是一個「空」字，畢現失望之色。
——平慧善

蝶戀花(上已召親族)

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醉裡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

時間跳到趙明誠母喪南下
好快北宋發生「靖康之難」，金人大破京都
擄走北宋皇帝宋欽宗、太上皇宋徽宗
正係呢段時間，李清照係青州保護文物
李清照日後係〈金石錄後序〉咁講：


至靖康丙午歲，侯守淄川。聞金人犯京師，四顧茫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喪南來。既長物不能盡載，乃先去書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畫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無款識者，後又去書之監本者，畫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屢減去，尚載書十五車。至東海，連艫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鎖書冊什物，用屋十餘間，期明年春再具舟載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謂十餘屋者，已皆為煨燼矣。
金石文物，係李趙二人嘅畢生心血
更可以話係代表咗佢地兩個愛情最完美嘅時刻
「且戀戀，且悵悵」，真係十萬個唔捨得……
可惜嘅係，到最後係唔見咗好多文物

李清照終於幾經辛苦見到老公
趙明誠亦都好感激呢位老伴付出嘅一切
始終相伴差唔多三十年，都係好有感情嘅
乍到江寧，上上下下都好歡迎佢

之後又因為有親族南下經過
佢地兩個決定佈設家宴，等大家一聚
於是定左「上已日」，三月三日舉辦
有成一百人咁多，真係玩得好開心
今天讀嘅蝶戀花(上已召親族)
正係李清照宴會結束，回首一年苦樂而寫



蝶戀花(上已召親族)

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懨懨：精神不振貌

上半片乃詞人追憶故土之苦
李清照起首即言：
平日長夜漫漫之時，我總係唔太開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詞人夢見北方故嘅長安
甚至好清晰咁記得長安每一條路徑

正因為思念之強烈
詞人先會「永夜懨懨歡意少」
但係好難得，終於有機會親族相聚
就要係呢個「花光月影宜相照」嘅春天
設宴以報今年咁好咁靚春色

起首講及家國追憶之悲
隨即轉談親族宴會嘅快樂
先哀後樂，更成詞人複雜之心境
看似唔連貫嘅感情，反而更加真實



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醉裡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

插花：原係北宋洛陽人嘅習慣

下半片先樂後悲，頗堪細味
「隨意杯盤雖草草」
宴會雖然唔係五星級咁豪華
但係都「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
好有人情味，成件事都好啱Feel！

睇落好簡單，無咩想像空間
但係詞人最後又再次回應上半片嘅起首
「醉裡插花花莫笑」
插花本係北方洛陽人士嘅習俗
但係如今北方早淪陷金人
因此李清照先會講：
花呀花，你千其唔好笑呀

「可憐春似人將老」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少女時代嘅李清照，可以自比花嬌
但係如今早已中年嘅清照，已經無得比啦
故國、青春皆逝，聚會又仲有幾次？
看似歡樂嘅日子，實則更易引起詞人嘅憂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