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细讀李清照這首《鷓鴣天》,卻仍然「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地感受到新鲜之處。這就啟示我們:這首出自女詞人晚期之手的詞中,蘊藏着豐富的思想内蕴和獨特的藝術美感——而這兩者,又都通過詞中抒情形象的多側面来表現出的。拿現今小說理論来講,就是塑造了一個由多重性格所组合而成的複合的抒情形象(也即作者的自我形象)。但是,李清照卻又非一個普通的思婦或怨女可比——她更是一個才女、甚至是一個巾幗鬚眉!因此我们便在女性作者的形象之外,又看到了某種程度的士大夫相(或者也可说是:嗅到了某種程度的士大夫氣息息)。我们知道,李清照其人,雖然身為婦人,然而卻又具有着一般女性、甚至是普通男子都不能企及的志向和才華,這就使她的詞作在柔情之中還流露了騷人墨客式的雅趣。
——楊海明
——楊海明
我地曾經讀過李清照嘅〈詞論〉
佢提出詞「別是一家」,主張音樂、內容嘅獨特
所以我地會見到李清照將詩、詞內容二分
即喺話,佢會以詩寫出家國感受
而詞即為非政教內容嘅作品
〈詞論〉係李清照早期對詞嘅睇法
一個咁長命咁創作力嘅文學家,又點會一成不變?
文學家取材於人生,文學世界同現場世界本喺「對話」關係
當李清照眼見北方故土淪陷,當然會影響到佢嘅詞作
去咗呢個地步,詩、詞之分似乎已經喺佢手跨越昔日嘅界限
鷓鴣天
寒日蕭蕭上瑣窗,梧桐應恨夜來霜。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
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淒涼。不如隨分樽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
李清照南渡之後,有呢種隱含家國悲痛嘅詞作出現
與其話詞人好刻意咁寫出呢種作品
不如話呢種家國之悲,已經係深深咁刻喺詞人血肉之中
無時無刻,都潛伏係佢原本以詞作抒發嘅感情
上半片之「寒」,拈出全詞境況
日光本喺暖和,詞人反而覺得好凍
甚至係李清照眼中,呢種寒冷之光係動態嘅
漸漸爬「上」,蔓延至「瑣窗」
咁凍嘅天氣,連外面嘅「梧桐」樹都應該頂唔順啦?
以文學之心,感受外界之物
文學家本來不求理性,卻能以一心改變萬物
「應恨夜來霜」,正喺詞人嘅恨!
「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
酒宴之後,詞人更喜飲苦荼
「團茶」即係宋代嘅貴重茶餅,要磨粉再沖
訓前再點「瑞腦」香,好似好享受咁
但呢種種行為,都反映咗詞人嘅孤苦
宴會熱鬧之後,得返自己一個獨守空房
好似好嘆,其實正如茶一樣充滿苦澀
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淒涼。不如隨分樽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
下半片講秋盡,即係冬即將來臨
「仲宜」係建安七子之一,文學家王粲
王粲嘅作品,成日講思鄉之情
「懷遠」,即係懷念遠方嘅故鄉
詞人借此自喻,「更淒涼」
北方故土,應該呢世都返唔到去啦……
結句故作超脫,喺到話:
既然世事無得改變,不如求其買醉啦
唔好辜負東籬嘅黃菊,開得咁靚
睇落好似好正常,但「東籬」有典故有秘密
陶淵明詩曰: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連接全詞「東籬」即有借醉隱世之意
而且又令人諗起佢以前寫嘅: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菩薩蠻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沈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
呢首小詞好簡單,唔需要特別解釋
上半片講一早起身嘅「心情好」
不過開始慢慢出現「寒」、「殘」嘅字眼
似乎呢種咁開心嘅心情,只係好短暫
甚至只係啱啱訓醒嘅錯覺咋!
下半片就好直白咁表達思鄉之苦
邊到先係我嘅故鄉?
除咗飲醉,莫本忘記唔到自己家國之根
訓覺點吓「沈水」香
連支香都燒盡咗,但詞人仲係醉緊
表層黎講,係詞人酒醉
但我地都知飲酒,好少可單純咁飲
更深入追問,點解李清照飲到好似酒精中毒咁?
喺因為除咗長醉,除咗不斷麻木自己
佢根本忘記唔到家國故鄉,無時無刻都想返去
詩、詞之間嘅界限係死
但做為有才華有人生經驗嘅文學家
又豈能單以死法局限活人呢?
李清照突破咗自己昔日〈詞論〉之說
正係表示咗佢係一位不斷改變嘅大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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