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瀕於絕望的哀鳴,又有近乎天真的痴想。處處都流露出她對丈夫的一片真情。調子雖然嫌低沉一點,但還是能使讀者體會到她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幸福的嚮往。在當時理學家大力倡導封建禮教和漠視婦女地位的宋代,李清照敢於如此直率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不能不說是有點兒反抗性格。
——蔡厚示
——蔡厚示
鳳凰臺上憶吹簫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話咁快,李清照同趙明誠過咗開心嘅十年
十年嘅甜蜜,日對夜對,都有完結嘅一日
趙明誠渡過受政治所累嘅時期
如今,佢要再次出仕,一展男人嘅抱負
志在四方,仲同女人玩煮飯仔咩?
李清照呢首詞,正係由此事而發
詞牌「鳳凰臺上憶吹簫」,隱含典故
《列仙傳拾遺》云:
蕭史善吹簫,作鸞鳳之聲。秦穆公有女弄玉,善吹簫,公以妻之,遂教弄玉作鳳鳴。居十數年,鳳凰來止,公為作鳳臺,夫婦止其上。數年,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去。
蕭史同弄玉結為夫妻,吹簫引來鳳、龍,成仙而去
象徵愛情完滿嘅理想,亦同李趙二人相似
可惜嘅係,趙明誠唔想帶李清照走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金猊:猊,獅形銅香爐
寶奩:奩,華貴嘅梳妝鏡匣
上半片極力描繪詞人嘅憔悴
香爐嘅熏香早已燒盡,連半點熱都冇嘅「冷」
李清照係床上一再翻動,唔願起身
掀起紅色被子層層嘅波浪
唔願起身,係因為又要面對事實
就算起咗身,都唔想整理儀容
「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
詞人甚至好直接咁講:
就任由華貴嘅梳妝鏡匣鋪滿塵埃
任由朝陽嘅日光照上簾鉤
李清照呢種自我放棄,呢種行為意象
其實都係為咗比趙明誠見到
我咁灰,你仲要唔帶我走?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
所以去到呢邊,詞人直講心聲
點解我要咁做?因為我已經預知離別嘅苦!
但係古代女性,又可以點呢?
「多少事、欲說還休」
李清照甚至係講不出聲
講不出聲,任由自己半夜驚醒
「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詞人唯有轉用自我放棄嘅方法,希望有人可憐
呢種瘦態,唔關病,唔關酒事
亦都唔係平時嘅傷春悲秋
係因為我唔想同你分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陽關:語出《陽關三疊》,為唐宋時有名嘅送別曲
武陵人遠:引用陶淵明《桃花源記》,武陵漁人誤入桃花源
下半片李清照虛想、預視離別嘅必然
算啦算啦!呢次你嘅離開
我就算再唱千萬次令人不捨嘅送別曲
都知道無情嘅人,唔會願意留低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
詞人係呢邊用「武陵人」比喻趙明誠
「秦樓」係相傳蕭史、弄玉住過嘅地方
隱含神仙眷侶就係一齊開心共同進退
而現實嘅李清照,只可以一個留低係故地
時人以為嘅神仙眷侶,係呢刻幻滅
「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不論古今中外,流水向來有強烈嘅時間隱喻性質
濯足清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流水嘅本質,係不窮盡,永不終止
套之於思念,亦係同理
清照話,無人理我架啦
得返樓前流水,仲記得我
「終日凝眸」,既係詞人望流水
流水亦係反映緊詞人之眼
時間之不窮盡,思念永不終止
透過詞人雙眸,連繫咗呢兩重性質
「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就係凝眸遠眺之時
詞人深知從今之後嘅漫長歲月
又會加添咗新嘅憂愁
前水後水,原本只會不斷添加
一如李清照日後嘅悲苦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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