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學入門（六）Ep.12]重返汴京：愛情的失望與堅持 試讀李清照小重山(春到長門春草青)

詞人回到汴京，株連之苦得以緩解，原想快快活活地過個春天，隨即又遇到了當時婦女難以避免的感情折磨，即自己變成了丈夫身邊的多餘者。心志高邁的李清照，恐難忍受這般屈辱。……令其不勝傷感的是，昔日的閨房，已變為今日的「長門」。
——陳祖美

小重山

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話咁快，李清照終於有得留係趙明誠身邊
朝延就出咗個通告，比奸黨返汴京：
應元祐及元符末系籍人等，遷謫累年，已定懲戒，可復仕籍，許其自新。
即係政治局勢已經無咁緊張
罰你地都罰夠，唔好再犯，比你地返黎啦！

照道理講，李清照一定好開心啦
正所謂小別勝新婚，係時候甜蜜咁痴埋一齊
但係呢，趙明誠無想像中咁熱情
古時嘅男人，以事業為重，女人只係身外物
相對黎講，女人以家庭作最高價值
付出嘅，往往比收穫少

好直接咁講，我地可以話呢個係預告
係呢個早期嘅趙明誠，已經係預告未來
只要趙明誠事業得意，李清照必定愛情失意
注定咗李清照中後期對愛情嘅失望



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籠：茶爐
甌：茶缸

上半片暗示咗詞人嘅希望破滅
「長門」係有一個典故嘅：
孝武皇帝陳皇后時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
陳皇后打入冷宮，住係長門宮
「長門」係比受冷落女人而住嘅地方

李清照呢到有一個好鮮明嘅對比
「春」、「草青」，都係充滿生命力
更加顯得身在「長門」嘅女性悲哀
「江梅些子破，未開勻」
梅花係未開得哂，定根本開唔到？

「碧雲籠碾玉成塵」
李清照呢邊以茶比喻自己春天嘅夢想
白居易詩云：
酒嫩傾金液，茶新碾玉塵
宋代嘅團茶係要整碎整細先泡得

「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少婦啱啱起身，發咗個好夢
碾碎緣如碧雲嘅茶葉
好似玉一樣，磨成為塵粉
泡一杯茶，只為留低頭先嘅美夢

但係逝去的感情如何留得住？
夢境唔係現實，必定係會消失
正如持杯嘅手稍一抖動
隨即會驚破那如此美好春意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下半片先寫景，再抒情
「花影」對「疏簾」
「壓」對「鋪」
「重門」對「淡月」
此即古典文學常見嘅格律美

花影之於門，如重重壘加嘅印壓
淡月鋪灑於簾，好一個黃昏前後景
我地不妨推測詞人之所以咁寫
係因為佢一個留係「長門」渡過漫長嘅時間
睡醒在，黃昏在，晚上在，一人

「二年三度負東君」
東君原係《楚辭》中嘅日神
後黎代表春神，呢邊即指春天
係呢兩年離開汴京嘅日子
李清照嘅居所，梅花已經開咗三次
亦都暗示詞人失去咗兩年嘅美好時光

「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李清照始終係一個有才學有性格
相對自主獨立嘅女性
雖然佢受到冷落，又覺得可以改變現況
最緊係我而家「歸來也」
我要「著意過今春」，「春」係愛情季節
正因咁，我更要過一個開心嘅春天！